兰花：多年生地生草本，叶数枚至多枚，…… 总状花序具数花或多花，颜色有白、纯白、白绿、黄绿、淡黄、淡黄褐、黄、红、青、紫等，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却具有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在中国有一千余年的栽培历史。中国人历来把兰花看做是高洁典雅的象征，并与"梅、竹、菊"并列，合称"四君子"。

　　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

　　星期一早上，7点05分，闹铃第二次响起，康胜姣老师起床。

　　昨日从新化县城赶到学校，65公里班车，20里山路小四轮，3个小时的车马劳顿，以前能够应付的，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第一次闹铃竟然没有把她闹醒，今天她多睡了5分钟。是的，54岁了，再过一年就该退休了，时间过得真快!

　　一眨眼，康胜姣在这个小学呆了28年了。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洗漱一下，已经7点半，该到学校去了，8点以后，学生会陆续赶到。

　　康胜姣走得很慢，步履有点蹒跚。左膝盖那里那个可以小范围活动的瘤子困扰她好几个月了，康胜姣已经决定，一放寒假就去医院跟它做个“了断”。这个瘤子也确实怪，如果在膝盖一侧，位置上一点和下一点都关系不大，只有轻微的疼痛；但如果移到膝盖的正中，加上左右膝关节骨质增生，还有月牙病变，那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地痛。有好几次，康胜姣都疼得大汗淋漓。检查结果早知道了，必须手术切除。但因为术后要卧床休息一个月，康胜姣只得坚持，每天咬牙忍着。

　　其实康胜姣没必要这么早去学校的。教室门有附近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帮忙打开，黑板上有上周五放学后抄写好的字词和题目，学生到了，会自己复习。但康胜姣一定会在8点钟赶到学校。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今天下了点小雨，气温也只有5度，他要检查每个学生鞋子有没有打湿，衣服有没有被淋着，如果有，她要帮他们烤干；还要检查他们内衣是不是都扎到裤子里，肚脐眼儿有没有露出来，如果有，她要帮他们扎好，毕竟他们都只有10岁。

　　她能忙过来，这么多学生?

　　能，因为只有19个学生!

　　但这19个学生里，只有李远怀一个学生的父母在身边。其余18个，都是由爷爷奶奶带着，其中曹婷同学还是由她太奶奶带着，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在外地打工。空巢老人，留守儿童，这就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因为地处偏僻，因为贫困，年轻人必须外出打工赚钱来养家糊口。

　　8点半，第一节课开始，比其它班级早了半个小时，没有影响到别的班级。这里只有他们这一个班。月华小学，现在是月华教学点，只是一个点了。“云无空碧在，天静月华流”“漾漾硖流吹不尽，月华如在白波中”“池如明镜月华开，山学香炉云气来”……多么美妙的关于月华的诗句，多么孤独的月华教学点!

　　这就是新化县田坪镇茶溪联校月华教学点，虽然前年通了公路，但只有早晚一趟班车通过，确实孤独了点。

　　在这里，康胜姣既是校长，又是班主任；既是老师，又是勤杂工；既是保姆，又是安全员……总之，学校里有什么职务，康胜姣就都是——她是这个教学点的唯一的负责人!

　　幽谷出幽兰，秋来花畹畹

　　教室的门楣上用红纸写着“月华小学”，红纸有点泛白，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一个学校。

　　这个“学校”，其实不过是当地村委会所在地腾出来的一间屋子，19张课桌摆在里面，倒也不显得拥挤。

　　而以前的月华小学，就比邻现在的村委会。但它已经被一根绳子与世隔开了，绳子上吊挂着一块纸板，纸板上写着：此地危险，严禁学生入内!

　　确实危险。歪歪斜斜，纯木结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便能把它刮到；好几处瓦面塌落，雨水径直淫浸着木板；上二楼的木梯早已断裂，被人随意地弃在一边，后来砌的红砖楼梯，也长满了青色的苔藓和一些零碎的小草；二楼走廊横梁上挂着的原来用来打铃的圆柱铁器，锈迹斑斑……

　　就在这栋东倒西歪的“教学楼”里，康胜姣住了18年，也教了18年，直到2006年搬到隔壁新建的村委会。而在这“村委会教学点”，康胜姣又呆10年了。

　　月华小学最繁荣的时候有四个班，后来学生少了，老师也随之走了，只有康胜姣留了下来。她在这里已经呆了28年，28年，人生有几个28年啊……

　　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

　　手机闹铃响起，第一节课下课了。学生们拿出象棋、军棋、跳棋、飞行棋玩了起来，三五人一堆，聪明的孩子们甚至发明了一种玩法——把象棋当军棋下，将帅是老大，相当于司令，其它依次充当军长师长团长等，炮呢还是隔山打，相(象)呢还是走田字，但可以越界……

　　只有曹忆萍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

　　教室角落里还有羽毛球和跳绳，好几套哩，但由于外面地湿，这些都没有派上用场。这些文体器材都是康胜姣以前毕业的学生捐赠的。

　　教室后墙左边贴着“珍爱生命，远离溺水”的宣传画。其实这里只有一条小溪，从学校前面流过，算是座座山丘里的一条“涧”，水最深处不过没膝，不会发生溺水事故。

　　趁着下课，康胜姣谈起了她的学生，“曹彤辉，是一个特殊的学生。一年级下期从广州转来，当时字迹特别潦草，拼音完全不懂，现在字写得特别漂亮，成绩进步很大，但拼音还是短板。”

　　“康天飞，班里最小的，聪明活泼可爱。跟着我上学前班时才四岁多一点，父母在广东打工，爷爷奶奶岁数大，带不了，他跟我吃住最多。”

　　“李远怀，班长，班里就他不是留守儿童。舅舅和舅妈都在城里教小学，几次要他去城里，他父母硬是没同意。”

　　“曹忆萍，性格孤僻，仿佛天生不会说话，从入学那天开始我就训练她，陪她，”康胜姣压低声音，“父母感情不好，母亲只过年时回家一次，是个可怜的孩子……”

　　……

　　在康胜姣眼里，每个孩子都特别，都很特殊，都是独特的，说起她的学生，一个个了如指掌。是的，快5年了，从学前班到现在，孩子们早把她当妈妈，当奶奶了。

　　冬草漫寒碧，幽兰亦作花

　　她说曹忆萍是个可怜孩子，她自己何尝又不是个可怜人儿!

　　15年前，康胜姣患子宫肌瘤，因为当时手术没有清除干净，第二年又手术，把子宫切除了。2004年，直肠上又长了很多瘤子，后来动手术切除了15厘米的直肠。

　　“那时我的肚子里全是瘤子，”康胜姣乐观地调侃道，“现在瘤子长到外面来了。”

　　让人感动的，是这三次手术，都是在暑假做的，医生建议的术后三个月休息，她一天都没有，“那时候也像现在一样，就我一个人，没人愿意来，孩子少不了我。”

　　今年寒假的手术，康胜姣又不能休息了。

　　兰生深山中，馥馥吐幽香

　　第四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康胜姣要去给她的孩子们分菜。他们的中饭被安排在附近的农户家，康胜姣走后的10分钟，孩子们都自觉地做着老师留的作业。

　　今天的菜是水豆腐炒肉和四季豆，以清淡为主。康胜姣把水豆腐炒肉压在碗底，饭上再放四季豆，“好菜留到最后吃，吃得多。”孩子们很懂事，肉骨头都放在桌上，少量掉落的米饭被几只鸡消灭了，吃完后的“战场”没有一般想象的“狼藉”，甚至显得几分干净。康胜姣端着饭碗，吃着锅里的剩菜的时候，孩子们早一窝蜂跑去玩了。

　　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光是快乐的。但更多的酸楚只有康胜姣自己知道。头痛头晕是三次手术的后遗症，自2013年11月第一次在讲台上晕倒，后面又晕倒了好几次；哪个孩子的哪个知识点没有掌握，康胜姣了然于胸，都要花时间补；哪个孩子的监护人病了，要去家里帮忙照顾，腿脚不方便也必须去；周五下午的返城和周日的回校越来越像是一次艰难的长途跋涉，因为要倒几次车，车又不方便，周五回到城里的家时天已漆黑——所以现在越来越多个周末，康胜姣选择在学校度过……

　　素心自芳洁，怡然与之俱

　　3点半，康胜姣决定放学，今天的课堂知识孩子掌握得比较好。之所以提前半小时，一是曹润桃又要补知识点了；二是要去当地屠夫家联系明天给孩子们蒸米粉肉打牙祭用的五花肉。曹润桃接受知识比别人要慢半拍，从一年级开始已经补了快四年了；屠夫家比较远，路不好走，最重要的是康胜姣腿脚不方便，两件事都要花时间。

　　帮曹润桃完全弄懂知识点，抄好明天早晨的复习内容，已是4点半了，康胜姣一瘸一拐地朝屠夫家走去，曹润桃不前不后地跟在旁边，脚步轻快，一老一少在背影，美成一幅图画。

　　世上最好的教育是爱。言传身教，身体力行，康胜姣爱生胜爱子。儿子长大后，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泻给她的学生们。她的爱，是阳光，是雨露，是春风，在她的滋润下，孩子们茁壮成长。在偏远的山村，在缺少爱的家庭，有康胜姣，他们就有了幸福的童年，有了美好的未来，孩子们就什么都不缺……

　　让康胜姣骄傲的是，这个班从学前班到现在四年级，九期考试，期期语数双科全镇第一。她本人也得到全社会的认可，年年优秀，连续6年获县嘉奖。同行崇拜，学生拥戴，家长交口称赞。

　　2015年，康胜姣获第九届湖南运达乡村教师提名奖，湖南公共频道专门为她拍了一段视频，叫“陌上花开”，称她是一朵扎根山村的普通小花，轻贱无名，默默无争，渺小，倔强，寂寞，却富足……

　　面对荣誉，康胜姣很清醒，“只得学生认可，但求问心无愧”!

　　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