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杜牧这首诗,沟起我对慈母的无限思念之情。
1996年4月21日是我们全家人最悲痛最难忘的日子,母亲因患风湿性心脏病,后又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半年之后,于当天下午5时30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母亲的娘家在新化县水车镇的一个小村庄,外祖父在当地算是一大户人家。那里梯田层层,灌溉多用筒车,故名水车镇。我母亲罗懿媛于1928年农历10月11日在这里出生,当时外婆只有17岁,她生下我母亲后就病倒了,没过多久离开了人世。19岁的外公为了再婚,把几个月大的母亲丢给外曾祖母抚养,母亲从小就缺乏母爱和父爱,大小事情都必须自己做主,自幼就养成了独立自主、坚强不屈的性格。
母亲不同于一般女子,思想解放,酷爱学习,先后在县女中,武岗六师学习毕业。1949年10月,新化第二次解放,成立了以尹之席为县委书记的第一届县委会,母亲积极报名参加了新政权的工作,先后担任土改工作组组长、县团委宣传部长、县妇联秘书、县民政科副科长、县文教科副科长、邵阳专员公署秘书科副科长、邵阳地区妇联秘书等职,在当时的妇女界颇有声望。
父母两人相爱始于50年代初,当时,她们同在民政科任职,父亲是民政科科长,母亲是副科长,两人都性格刚强,爱憎分明,敢说敢做,在许多问题上看法一致,因而工作配合十分默契。慢慢地两颗心贴近了,进而迸发出了爱情的火花。
母亲是深爱父亲的。1958年2月,受“左倾”路线影响,父亲被打成“右派”送到西湖农场参加劳动改造,母亲自然也受到牵连。上级要求她与父亲划清界线,离开父亲,而且声称,如果这样做的话她就会前途无量,但母亲坚信自己的丈夫不是反党分子,没有什么界线可划清,始终不屈不挠,心甘情愿地被调往基层当教师。结果,母亲工资连降两级,先后下放到涟源三中、涟源八中、娄底连滨小学、娄底洪家洲职工学校、娄底职工夜校、恩口小学、东来小学、沙山小学、涟源长江小学教书。常常一年或半年就换一个学校,工作地也越调越偏远。有时,当时的领导为了逼迫母亲低头就范,多次将她捆在树上反省,但母亲性格非常倔强,从来没有流过半点眼泪。
在东来小学时,我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母亲白天挨了批斗后被捆在学校操坪前的一颗树上,我们兄弟三人被隔离在学校的房间里,不准和母亲相见,我们只好在门口远远看着母亲,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蛙鸣的声音,母亲孤怜怜被捆在树上,直到深夜。我们内心充满恐惧与担忧,担心母亲会坚持不住,因为她当时已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但母亲却咬牙挺过来了。
在遭受不公平待遇的同时,母亲除了尽心尽力照顾抚养我们兄妹外,还时常牵挂着远在外地受苦的丈夫,每年寒暑假,她总是挑着箩筐,携儿带女,不惧一切困难去和父亲团聚,为父亲分忧解难。
父亲对母亲也十分关爱,每年也会挤出几天时间来偏远的山村看望我们,我们这个家也因此有了些许温暖。
母亲在涟源长江小学教书时,我开始上学读书。学校比较偏远,离涟源县城有二十多里路。此时的政治局势开始缓和,这里的村民全是姚姓人家,民风纯朴。由于母亲待人仁慈、和善,邻居和村民对母亲也非常友好。
母亲一生非常勤劳和节俭。这方面,我受母亲的影响特别深。现在生活富裕了,我依然保留着母亲勤劳和节俭的习惯,这是母亲赠给我的最大的财富。
我们全家人的生活全靠母亲的工资维持。当时,由于她每月只有50多元的工资,又要给父亲寄去15元,所以我们一家几口必须省吃俭用。
当时,在整个学校我母亲是唯一的公办教师,所以也只有我们一家住在学校。每天放学后,母亲便在学校的自留地里劳作,根据季节种上白菜、黄瓜、南瓜、辣椒等蔬菜,用来改善拮据的生活。我们全家人的脏衣服,每天都是母亲亲手一盆一盆搓洗。尤其是冬天,寒风刺骨,她双手冻得通红,可额上却沁出点点汗珠。晚上,在煤油灯下备课、看作业、缝补衣服,一直忙到半夜。在记忆中,我是没有穿过新衣服的,总是哥哥穿旧了我再穿,而且是补了又补。
碰上农忙季节,母亲就更忙碌,常常被派出参加支农,或插秧,或抢收稻谷,她也总是乐在其中。
我最喜欢的事是跟随母亲去写标语,在田垅坑壁、山坡、或路口等比较显眼的地方,我们先用锄头把草皮刨去,然后用扫帚沾石灰水书写“农业学大寨”等标语。一米多高的黑体字,母亲写得方方正正,特别让我羡慕,我的书法爱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出来的。
我和妹妹一直跟随在母亲身旁,母亲对我的影响特别深,是我一生中最好的老师。
记得小时候,邻居大一点的男孩子教我玩牌,他们赢去了我所有的压岁钱。母亲知道后,帮我把钱讨了回来,虽然对我没有半点责骂,但我当时内心依然忐忑不安,知道自己错了,不能走邪路,让母亲伤心,从那时起我就断了玩牌的念头。
母亲对子女是十分疼爱的,尤其对我付出最多,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有一次,我突然发高烧,一连烧了3天,母亲到处寻医问药,仍无法降温,最后连医院都不愿意收治了。但我母亲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我,就自个儿买了一点红参,又杀了一只鸡,一起蒸给我吃,没想到我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
1983年我在娄底技工学校读书,受母亲影响,生活也很节俭,学校发的15元生活费,其他同学都花得精光,甚至有些同学还向家里要钱,而我月月都有节余。可母亲却时时牵挂我,每有熟人来娄底,她一定托人给我捎来一瓶白辣椒炒牛肉,为我改善伙食。
母亲待人总是慈善温和,而且乐于助人。在担任城关镇第三小学副校长期间。邻居和熟人有时找她帮忙,只要政策允许,她都会想方设法帮别人解决。
退休后,父亲参加了很多社团工作,比上班时还要忙,来家里找父亲办事的人特别多。母亲由于长期工作劳累、生活条件艰苦,患上了风湿性心脏病。尽管如此,母亲从无怨言,为了支持父亲工作,每天不顾病痛折磨,总是热情接待前来找父亲办事的人,因而赢得了大家的尊敬与爱戴。
母亲终于累倒了,她来不及细细感受病榻前丈夫的悉心照料和子女们的膝前行孝就匆匆地走了。她的一生只有付出,没有索取。
母亲的追悼会很隆重,出殡时,为她送行的群众达数千人,队伍延绵不断有2里路长。
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8年了,但她那种坚忍不拔与无私奉献的精神永远伴随我,激励我,鞭策我,我将永远怀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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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晏逸生
编辑:曾维峰